威尼斯双年展(La Biennale di Venezia)在2012年设立电影学院(Biennale College – Cinema),旨在提携新进电影创作者的潜力作品,黎巴嫩编导马詹卡雷德(Mazen Khaled)的第二部长片《给自己的告别式》(Martyr,2017)便是其中一部,并顺理成章入选双年展主办的威尼斯影展。黎巴嫩电影本就难得一见,本片更大胆触碰同性情慾和自杀的穆斯林宗教禁忌。
睡在客厅的哈山在清晨被父母叫醒,父母因为他失业而唠叨,具有高学歷的他则反驳自己是拒绝在工作上受辱。在不用工作的这一天,哈山骑着机车前往海边,他遇到曾是至交却断绝联络的邻居马何迪,并在途中先和一同前往的穆罕马德见面。在海边,看着从围墙高处挑战跳水的人们,哈山更极端地从人行道越过围栏一跃而下,似乎让了无生趣的潜意识为他决定自己的生死。
影片从哈山直视镜头的特写开始,以打破第四道墙破题,随后一一近距离拍摄他的肌肤、毛髮、双手、背部、臀部,揭示他不甘平凡的企图。哈山沉浸在黑暗水中的镜头像是取法《肌肤之侵》(Under the Skin,2013),如同作梦在水中和被褥之间交错的画面则像《穆荷兰大道》(Mulholland Dr.,2001),唿应上述两部也都有性与死亡意象的杰作。
片中也充满许多男性同性情慾的意象,隐喻同志在穆斯林社会中极度隐藏又随处可见。哈山淋浴时,镜头从他的视线往下拍到他抚摸自己的阴茎;哈山去接穆罕马德时,穿着泳裤的两人露出逼近臀部的大腿,穆罕马德坐在后坐把手搭在哈山的腰上;哈山和其他三名好友在海边打赤膊坐着,看着一群也坦胸露背的男人踢足球;四人下海玩水打闹、不断触碰彼此的身体;一群赤裸男人抬着或围绕一名男人;穆罕马德在脑海中与哈山独处、用双臂环抱他、依偎在他的背上,并抚摸他的胸毛。
除了令人身歷其境的水中摄影,片中还有许多现代艺术的表演形式。在哈山被搬运的过程中,一个接一个的人轮流在底下当他的垫子;穆罕马德背着哈山、另一名朋友在后面扶着,出现六臂环绕彼此身体的画面;哈山被抬上人行道时,众人把他朝空中举起;哈山的遗体回到家中时,他像见证自己的死亡般走进房间并躺下;伴随仪式的輓歌,穆罕马德和哈山的身体进行一场仪式般的舞蹈;哈山母亲哀悼时吟唱歌曲,并和哈山的姊姊摆动身体,陪同的妇女站在后面。这些环节都展现马詹卡雷德用影像和动作表达故事和情感的理念。
哈山和穆罕马德在海边交谈时,穆罕马德庆幸两人都不致沦为像马何迪一样的街头混混,哈山却反驳两人失业和汲汲营营的人生也不见得好,并直指穆罕马德没资格批评他。哈山透露自己对于服从父母和担心未来的恐惧,令他无法获得自由,反观如马何迪活在当下的混混才拥有真正的自由。这段对话反应现今徒有学歷却苦无出路的青年对于人生的渺茫,也或许传递出身为同志却无法出柜的绝望。
在听闻儿子丧命的恶耗后,哈山的母亲似乎在脑海中看见哈山,哈山要她看着他,她却看不见他,随后哈山却变成穆罕马德并轻抚她的头髮。哈山父亲的好友找了教士来清洗他的遗体,哈山父亲却指名与哈山同行的三名好友来执行。这两段情节似乎暗示哈山父母知悉哈山的同志身分,并晓得穆罕马德和他的亲密关系,却拒绝正视,直到在面临送他最后一程时,才终于温柔地接受并默许这个可能造成他死亡的真正原因。
原片名《شهید》(Martyr)意指为宗教或信仰牺牲的烈士,也有因自己的信仰而丧命之意。当哈山的遗体到家时,马何迪和穆罕马德发生冲突;哈山被搬到家门时,马何迪大喊他殉道了。这两处或许揭示马何迪知道哈山的殉道为的是身为同志,也令穆罕马德在海边针对马何迪可能出于嫉妒而顿时显得合理。穆罕马德和马何迪后来心平气和一同哀悼时,提及哈山当天一直提到他,两人相拥时,穆罕马德又说马何迪在哈山的人生中具有很大的意义,暗示马何迪和哈山可能曾是一对恋人,也表现两人不言而喻的和解与互慰。穆罕马德和另两名好友洗涤哈山的遗体,如同洗去悲伤,也洗净出身穆斯林却身不由己的罪恶感,大海则象徵他们的解脱。
評論 (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