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學長,李教授在找你。」
我才剛走到研究室前的走廊,就碰巧遇到幾名同系所的學弟,學弟這樣跟我說,教授在找我。我點了頭跟他們說知道了,就快步離去。走沒幾步,我聽到後頭有女孩們的聲音,看來是別系上的學妹跟學弟們約,那些人碎嘴我的聲音,被耳尖的我聽到,人就是這樣喜歡在背後對人品頭論足,而現在的小孩進化到就算被你聽見他的嘲諷,也毫不在意。而你能做的也就是不去理會爾爾。
我搭上電梯到最頂的樓層,教授的房間一般都在這。我找到李教授的研究室敲了門,裡頭傳來李教授叫我進門的聲音,我推門,誰知門推了三分之二就推不開,我只得測身進門。這裡還是一樣到處堆滿資料和論文書,室內開著冷氣卻傳來一股煙味,學校禁菸,但李教授看來似乎不放在眼裡,我越過層層書堆,才到李教授旁,他躺在沙發椅上用筆電,穿著西裝翹起二郎腿,那雙名牌皮鞋現在就在我的膝蓋前。
「李教授。」我喊了聲,教授眼睛離開電腦螢幕,抬頭看我。我從李教授那驚訝的眼神中看得出來,他跟剛剛學弟和那些女孩一樣,對我身上的變化有點吃驚。的確之前開始跟教授討論這項龐大的研究時,教授還在國外長居,而幾年間為了讓研究更透徹,我斷絕了近乎學術圈朋友的聯繫,除了我姊姊和幾個人,因為我需要他們的專業幫助。
「許春茂,你變了好多。」教授叫了我的名字說。
「嗯。」我點了頭找個位子坐下,自顧自的點菸來抽。
「雖說當時研究是你提出,但我並沒有想過這項研究會對你帶來那麼大的改變。不過畢竟這是難得一場實驗性研究,並且是我私人贊助你去做這項田野,你變成這樣我也脫不了關係,你的改變,我想問問研究的這兩年內,到底是否有所獲,還有你的論文。」
「嗯。」
呼出口菸說,沒看教授只看著前方應聲,教授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:「也許趕不上最先討論的國際期刊截止日,但你放心我最近有個合作的計劃,可能可以……」
教授腳上的那雙皮鞋讓我分心,有點讓我想到「他們」其中一人也老愛穿皮鞋,不如教授這雙國外手工鞋亮眼,他腳上每雙皮鞋都亮眼的很俗氣,而且跟服裝沒有一處可以搭配,但他就愛穿皮鞋,又打蠟抹油,保養得好好的,像是藝術品般收在鞋櫃裡,每次新來的人進他家門,總要聽他炫一次。
教授講他的論文,我倒頭躺沙發卻也沒在聽,思緒全飛到了那兩年。教授因為會議而離開了,留下我一個人在他的研究室,我看著天花板那晃到的風扇,將我嘴中呼出的煙吹得雜亂,我抬頭看見外頭光線在轉動的風扇反射,一閃一閃的,讓我想起夜間車副座,還有他那雙鞋。
我叫許春茂,是李教授的研究助理之一,李教授的專業是於東方現代與當代社會學的研究,可說在國際間很有名,最有名的大概就是關於中港台三地外籍勞工研究、與日韓的外籍黑工文化,而老師底下不管學長還是學弟都朝著這樣的方向邁進,唯獨我始終對於這樣題材興趣缺。
要怎麼說呢?是缺乏挑戰性,還是個性反骨。當我挨到這助理位置第三年,手上始終沒有研究計劃,更是懶得去學校參加會議,會把這樣的我留下來的李教授也算神奇,不,應該說一開始答應接收我這沒教授願意收的學生就是一件奇事。而當時的我正沉迷於經典黑手黨電影《教父》之中。在跟教授網路一對一面談時,透露出了這點,李教授隨口的那句:「你不如研究看看黑道如何?」
這話成為了這一切的開端,也是我變成現在這鳥樣子與腦袋那些各種揮之不去的畫面,一幕幕的交錯重疊,真實但又虛幻。我似乎接近了他們一些,一腳踏入那條線,但才發現身上的氣味終究與他們不同。而黑道文化的研究只是一種表面,我踏入的是那泥灘,自找的下陷,在剎那間我突然有種丁點的感受到他迷人的殘酷,但也深深對此感到恐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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