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球飞得越高,会因为周遭气压下降而胀得越来越大,直到整个炸开。
每年四月一日的正午我都会看到一颗红色气球从山脚升空,飘过我的窗前。虽然看起来像是能就这样飞出大气层,但我知道这种一般材质的气球最多到十公里的高度就会爆炸。
为什麽是四月一日?为什麽是红色?
好奇心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刮搔著我的胸口,让我平淡的生活多了一点颜色,但不足以让我主动去寻找答案。只是早晨看向窗外的时候、坐在床边吃药的时候、夕阳下山的时候,我偶尔会思考那颗孤零零的气球是谁放的,又是为了什麽而放。
一天、一星期、一个月、一年,时间本该失去了意义,却因为每年同一天会飞过我窗前的这颗气球而被赋予了实体。
「又过了一年了。」
「是的,少爷。」
「愚人节快乐,阿福。」
「谢谢您,少爷。」
阿福真正的名字并不是阿福,而是弗德列克,我也不是什麽少爷。只是小时候我总喜欢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成为蝙蝠侠,喊著喊著也就习惯了。
「你总是如此拘谨,阿福。」我说。「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什麽名字。」
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相比,他的头髮多了几丝白,面貌却没有太大的改变,我想他就是大家所谓被岁月善待的人。
他替我倒了杯茶,答道:「我当然记得,少爷。」随后便沉默下来,退到门口,彷彿与牆壁合而为一。
我看著他礼节性垂下的双眼,轻叹了口气。
*
我没有真正上过学,但我读过学校的教材。因肺炎卧病在床的女孩看著窗外的常春藤,她深信等所有叶片都掉落的时候,她就会死去,但那最后一片叶子却顽强地守在她窗外,等她康复之后,她才知道那片叶子是一名老画家最后的作品。
我有时候会想,也许窗外飘过的红色气球就是我的那片叶子。就算只是微弱的好奇心,说不定也让我多苟延残喘了几年。
「你觉得我会怎麽死呢,阿福?」我问。「是呼吸衰竭而死,还是心脏功能会先出问题?」
「还不到时候。」弗德列克说。「您还不会死。」
我瞥了他一眼,因为他的笃定而感到好笑。「医生预计我活不过二十七岁。」
「那是他医术不佳。」他说,语气出现了少有的波澜。「少爷。」
他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,弗德列克平时情绪稳定得彷彿不像人类,我还因此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机器人,上次他显露出明显的情绪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。
「你生气了。」我说。「你为什麽生气?」
他深吸了口气,缓缓吐出。
「我去为您准备晚餐。」
「等等——弗德列克!」
他脚步一滞,没有回头看我。
「您还不会死。」他说。「我们还有时间。」
他大步走出房门,脚步比平时都要重,像是他没有馀裕去放轻动作。
我撑著下巴,看著他忘记关上的大门,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麽。
*
弗德列克的心裡有一条线,不是因为雇佣关係应当保持的心理距离,而是彷彿採在钢索上的小心翼翼,直到多年的练习让他能下意识保持这样危险的平衡。
我不知道他的深渊裡有什麽,但我知道和我有关。
「阿福。」
「是的,少爷。」
「你说我这副模样是不是很丑?」
「不丑,少爷。」
我眯起眼睛,看著替我擦拭著身子的他,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擦拭最名贵的骨董,脸上一如往常没有什麽表情。
心裡想撕开他平静的假象,但我连自己起身也做不到。
「过来。」
他顿了下,走到床头边,扶著我坐了起来。
我吃力地伸出手,碰了下他彷彿永远不会苍老的脸。
「连皱纹也没有。」我说。「难道是因为你总是没什麽表情?」
他没有回话,只是静静地任我触摸他,直到我开始无力的时候才拉住我的手,轻缓地放在我大腿上。
「我死的那天你会哭吗?」我问。
他的眼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,但语气很平稳。「会的,少爷。」
「那时候我也看不到了。」我说。「真不公平。」
他站起身,替我擦乾了身体,套上衣服。
「您会看到的。」他说。「等您离开的那天。」
*
十月的第一天,我意外地看见了窗外升空的气球。
一时之间我还怀疑是否自己时间的认知出现了错误,但窗外的红叶告诉我不是如此,冬天都还未来到,现在离四月一日只过了半年。
原本的规律被打破了,为什麽?
「你说他这气球是放给谁的呢?」我问,气息有些不稳。最近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,看来我的肺比我的心脏还要早一步撑不住了。
「也许是上天。」弗德列克说。「也许是自己。」
我看向他,总觉得他意有所指。
是你吗,弗德列克?你是我的画家吗?
「怎麽就不能是放给我看的呢?」我勾起唇。「说不定这是在对我示爱呢。」
「也许。」他回道。「您值得所有人的爱。」
我哼笑。「包括你的?」
他没有回话,再度退回了自己画的那条线之后。
我没由来地感到愤怒。
匡噹一声,茶杯被我打到地上,碎了一地,弗德列克平静地蹲下身,赤手捡起被摔出锋锐边缘的陶瓷碎片。
「你是故意的吗?」我死死瞪著他流血的手指。「这是在示弱?」
他顿了下。「很抱歉,我一时心急,不会有下次。」
我自嘲地笑了。「我也没有那个命等到你下次犯错。」
他脖子上的筋抽动了下,像是咬紧了牙关,手一用力便让更多的血流了出来。
「你这是打算把我的地毯都染红?」
他垂下头,把划伤的手指含进口中,一语不发地转身走进浴室。
*
一月一日,红色的气球出现在我窗外,细细的线卡在窗櫺,像是随时都可能飞走。
我斜了弗德列克一眼,想在他脸上找到线索,但看不出任何异样。
「什麽时候出现的?」
「早上就在了,少爷。」
「帮我拿进来吧。」
「好的,少爷。」
弗德列克一手抓著气球的线,一手推开窗户,在把气球拿进来之后迅速关上,几乎没有让一点冷风灌进房间裡,即便有,也被他用身体挡住了。
我接过绑著气球的线,甩了一下,看著红色的气球因为浮力而向上飘,把线也跟著拉直。
「一般的乳胶气球。」我说。
「嗯,没什麽特别的。」弗德列克淡然地说。「或许也没有特殊的意义。」
我嗤笑。「没有特殊意义还夹在我的窗外?阿福,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。」
他也没生气,只是默默退到床尾,继续扮演忠心耿耿的守护神。
我双手捧著气球仔细打量,上头没有写字,但摇动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裡头有东西。
「阿福,针。」
「请允许我代劳,少爷。」弗德列克从胸前口袋抽出一把小剪刀,在我能说什麽之前就把气球从我手中拿走,迅速地刺破。
爆炸的声音比我想像中要大,破碎的乳胶掉在我腿上,随之落下的是捲起来的白色纸条。
「阿福。」
他把纸捲交给我。
我把一个指节宽的纸条摊了开来,上头以俐落的花体字写著:第一次初见,你二十七岁,我是个花匠,只能每天为你献上一束花。一年后你离开,我把花园裡的花都摘了,放进棺木裡和你一起下葬。
我挑起眉,对上弗德列克的眼睛。
他平静地看著我,没有移开视线。
「你以前和我对视都不会超过十秒。」我说。「之后就会立刻移开视线。」
他「嗯」了声,仍旧盯著我看。
「怎麽不拍张照?」我戏谑地说。「还能保存久一点。」
「我记忆力好。」弗德列克的语气比平时都要温和。「照片可能弄丢,记忆不会。」
我皱起眉,两根手指贴上脖子上的动脉,感受自己紊乱的心跳。
*
四月一日,又一颗气球出现在窗边。这一次不用我说什麽,弗德列克便自动自发地把气球拿了进来,替我戳破。
第二次初见,你二十四岁,我是个画家,每年替你画一幅肖像画。四年后你离开,我在你坟前把画烧了,混著酒吞了下去。
「阿福。」
「是?」
「我记得你好像会画素描?」我说。「给我看看?」
他微微俯身。「请稍等一下。」
他拿给我的是本巴掌大的笔记本,每一页都是一张速写,柔软的笔触与他冷硬的表情全然不搭。
画中的青年笑得灿烂,眼神满是爱意,描绘他的笔也温柔得让人心痛。
我摸了摸自己的脸,我可不记得自己露出过这样的表情。
「你想像力可真强。」我说。「这不是我这张僵硬的脸能露出的笑容。」
「您是用眼睛在笑。」他回道。「我能看得出来。」
我冷哼,并不相信他的说法。「你再画一张吧,画出我没有神采的眼睛、凹陷的脸颊、萎缩的身体,画出我最真实的样子。」
「好。」他说,直接坐在床尾,拿著铅笔做画。
笔尖与纸面摩擦,发出沙沙的声响,听著听著,心情渐渐沉淀了下来。
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,醒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,他的笔记本立在床头柜上,翻到他方才完成的最新作品。
画中躺在床上的青年表情温和,因为肌肉萎缩而有些畸形的身体诚实地呈现在画作中,却因为柔软的笔触而带著异样的美感。
「你到底想做什麽,阿福?」我问。「为什麽是现在?」
「叫我弗德列克。」他在沉默之后终于开口。「西奥。」
*
随著我身体状况恶化,气球出现的频率也越高。
就如弗德列克所说,我们没有时间了。
「第三次初见,你二十岁,我是个厨师,每天为了你研制食谱。八年后你离开的那天,你说你想吃我做的舒芙蕾,等我回房,你却已经没了呼吸。」
「第四次初见,你十七岁,我是个家教,陪著你为了不存在的未来学习。十一年后你离开的前一个月,你抱著泣不成声的我说起亚洲国家许愿的习俗。这裡没有天灯,你说,用气球将就一下吧。」
「第五次初见,你十四岁,我是个医生,拚了命想找到拯救你的办法。十四年之后你没有离开,我欣喜若狂,以为这次终于能将你留住,但没几个月你的身体就再度厌弃了你。」
「第六次初见,你二十八岁,我在你坟前坐了一个晚上。
我后悔了。」
「第七次初见,你十一岁,我每天为你剪一枝花、为你画画、为你准备三餐,我是你的老师、你的看护、你的管家。他们都说七是个幸运的数字,这一次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?」
「我累了,亲爱的,但我不想后悔。」
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,弗德列克自己也说不上来。也许这一切都是假的,我说,也许我们在一场实验裡,也许我们早就死了,也许世界的程序出了差错。
无论虚实,对我来说都是真的,他说。弯了弯唇,比起微笑却更像是道伤口。
他有多久没笑了呢?
我正想问他我还有多久的时间,答案就突然浮现在脑中。
「四月一日。」我喃喃自语。「明年,我二十八岁的四月一日,这可真是会挑日子。」
他的神色突然……垮了,心裡竖起的防线彷彿在我眼前崩解。我下意识地伸手想碰他的眼角,却克服不了我们之间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。
「弗德列克。」我说。「上来。」
他一语不发地爬到床上,肩膀贴著我的肩膀,这明明是记忆中我们第一次如此亲近,我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「是在你死的时候吗?」我问。「重新来过的时间点。」
他没有说话,不知道是没有答案,还是不愿回答。
我叹口气,无力的脖颈往他的方向一倒,头靠在他僵硬的肩上。
*
如果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,他该做什麽呢?
「今天你推我出去看看吧。」我说。「难得天气这麽好。」
他楞了几秒,最后点点头,把我抱了起来。
好几年前他问过我是否要住进一楼的房间,但我喜欢高处眺望出去的景色,选择留在二楼,毕竟我也不会出门,没道理为了自己用不上的方便放弃精神上的享受。
现在也只能辛苦他了。
「当初怎麽没有想过装个小电梯呢?」
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点。「没事,你很轻。」
「都四十好几了。」我调侃地说。「你可真是老当益壮。」
他瞥了我一眼,轻轻哼了声,似乎是在笑。
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室外,阳光比我记忆中要明亮,空气也比我记忆中要清冷。他在我身后,稳稳地推动轮椅,在我挥手示意时停下脚步。
我在他的帮助下弯下腰,双手贴在草地上来回抚弄,清晨的露珠还未被蒸乾,我的掌心染上些许湿意。
「弗德列克,还记得我们以前摘过路边的蔓越莓吗?」我问。「现在还有没有?」
「有。」他说,推著我沿著车道往下走,小心翼翼地避开路面的颠波。
远远地我便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豔红果实,在一片绿意之中十分显眼。我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会如何央求弗德列克带我出门,他总是维持著一贯的扑克脸,但鲜少拒绝我。
「我想自己摘几颗。」我说。
弗德列克应了声,把我从轮椅抱进怀中,在路边直接跪了下来。
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摘下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蔓越莓,放在掌心上,献宝一般凑到弗德列克嘴边。
他不明显地笑了笑,低头直接用舌尖把蔓越莓捲进口中,掌心湿润的感觉让我愣了几秒,他却像是没有发现。
「怎麽样?」
他耸耸肩。「太小颗,没什麽感觉。」
「无趣。」我撇撇嘴,决定摘个一把让他一口吃下去。
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抗议,他小心地把我放回轮椅上,蹲在路边替我採摘艳红的莓果,直到他宽大的左手掌心盛满了他的收成。
「要吗?」他问,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一颗脆弱的果实,只要他稍微用力就会爆出汁液,就如同我几乎只有皮包覆著骨头的手臂。
「你一次吃多一点。」我说。「试试味道。」
他点点头,把一半的蔓越莓倒入口中,汁水从他的唇缝渗出,像是血液的颜色。
「怎麽样?」我问,声音有点哑。
他对上我的视线,凑过来吻上我的唇。
味道比我记忆中要酸涩,也许是我的大脑长年下来美化了那段过往,也许再过不久,当弗德列克回想起这个吻,他嚐到的会是甜味。
「这样直接吃真的不是很好吃。」我说,蹭了蹭他的鼻头。
他又吻了我一下。「我午餐放在沙拉裡。」
*
弗德列克想要什麽?
我可以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他,他也不会因此感到开心,在物质上他从没有展现出明显的欲望。
弗德列克想要我。
但「我」这个货品很快就要过期,在那之后我会成为他的伤、他的恶梦。他选择再度进入我的生活,但也选择了保持情感上的距离,直到终期将至的时候才越了线。
「如果可以选择,」我抓著他的手把玩,抚弄他掌心粗糙的厚茧,「你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吗?」
他沉默了几秒,脸蹭了蹭我的肩膀。「为什麽这麽问?」
「没有为什麽。」我说。「我只是想知道。」
他哼笑。「这不是我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。」
我挑起眉。「之前的我?」
「之前的你。」他轻叹。「我的答案还是『不知道』。」
我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感到意外,我所认识的他是个与优柔寡断沾不上边的人,他的每个行动都像是计画精确到了秒,任何突发状况都没有让他失去过分寸。
「但你还是来找我了。」
他唇角微扬,闭上了眼睛。「上一次我撑了二十八年,才发现我宁可再度看著你离开,也不愿意度过没有你的一生。如果还有下一次,我还是会来找你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腕,感觉他稳定的脉搏。「但你不确定自己希不希望有下次。」
他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一瞬,呼吸也停滞了半秒。「我累了,西奥。」
他的声音很轻,承载的情绪却很重。我因为没有过去六段与他相伴日子的记忆而感到不平衡,却也有些庆幸。
「这样算起来你也活了一百多年了。」我说。「你说一个人的灵魂能够承受多长的生命?」
他「哈」了声,像是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。
「如果人有灵魂,」他说,「我们又怎麽会被困在这两副躯壳裡。」
我不同意他的说法,但能理解他的悲观。
「忘了我吧,弗德列克。」我心不在焉地说。「忘了我,你就解脱了。」
他哼笑。「说得容易。」
*
最后几天,我已经没有馀裕再去想他的未来。
每次呼吸都是一场恶斗,少数意识清醒的时刻也因为身体无力而连话也说不出来,只能看著他没有表情却被泪水染湿的脸。
值得吗?
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泪水落在我的手上,彷彿要烧灼出属于他的印记。弗德列克说人没有灵魂,我却有种灵魂被烫伤的感觉。
或者该说是错觉。
「拜託。」他低语,抱著我的手臂很稳,指尖却在颤抖著。「别让他再痛苦下去了。」
我心脏刺痛,没有想过他祈求的不是我的存活,而是解脱。
等到半夜我的状况终于平复下来,他坐在床边,一脸憔悴,完全不像是过去那个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弗德列克。
「嗨。」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。「你看起来糟透了。」
他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,然后他抬起手,对我比了个中指。
我无声地笑了,用全身的力气对他勾了勾手指。
吻我吧,我说,就当是最后的晚餐?
他翘起唇,双眼却红了。
*
你希望重新来过吗?那个声音问。你还想再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吗?
「原来人真的有灵魂。」我说,看著抱著我的身体痛哭失声的弗德列克。「难得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是错的,我却没办法告诉他。」
你得做出选择,它说。没有时间了。
「我都死了,还有什麽好赶的?」
你再不选,一切又会从头来过。
「你知道这叫什麽吗?黑暗模式设计,把你要的答案设置成预设值,这样你的使用者一不注意就顺了你的意。」
你、的、选、择。
「如果重新再来,就不能让他失去记忆,由我来记得吗?」
不能,因为你最初选择了让他记得。
「啊,我肯定是怕他没了记忆不会来找我,毕竟我可是被困在这价值不斐的鸟笼裡。」
如果重来,保有记忆的会是他,你认为他还能承受多少次?
「现在你开始情感勒索我了,这样不太道德。」
西奥多.克莱曼。
「好好好,你帮我留个话给他,我就给你我的答案。」
短暂沉默,然后那个声音说:你想留什麽话?
我虚抱著弗德列克,靠著他再也无法支撑住我的肩膀。我知道他累了,我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麽,我也知道自己的答案。
「就留:『对不起。』」我仰头笑了。「我选择再重来一次!」
它发出了挫折的低吼,我没有理会,在弗德列克的脸上落下一吻,闭上眼睛,等著我们的世界再度崩解。
即便是在一段感情之中,人也是自私的。
下次见,弗德列克,希望下一个我能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-
作者:克里斯豪斯
評論 (0)